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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桂兰高举着“银发力量,点亮城市”的横幅,步伐坚定,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权威。
交警大队副大队长黄浩带着十几名警员,在队伍前方站成一排,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路灯下闪烁。他举起喇叭,声音清晰而坚定:“杨阿姨,这里是机动车道,你们不能在这里行走,这太危险了!”
杨桂兰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,在黄浩面前用力挥了挥:“我们有市政府的批准文件!还有媒体全程报道,你敢阻挠我们的合法健身活动吗?”
就在这时,一阵刺耳的柴油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。45岁的货车司机常海涛驾驶着满载钢材的重型货车,缓缓驶进了这混乱的场景。看到眼前的情景,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方向盘,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。车厢里,传来妻子微弱的咳嗽声,那是糖尿病并发症加重的信号。
时间回溯到2021年9月,杨桂兰刚从市重点中学校长的位置上退休。坐在空荡荡的家里,她第一次感受到了“无人问津”的滋味。昨天还有几百名学生围着她喊“杨校长”,今天就只剩下老伴偶尔的几句问候。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头发已经花白,眼角布满了皱纹,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慌:“难道我就这样被社会遗忘了吗?难道我后面的日子都要这样过吗?”
那个秋日的清晨,杨桂兰来到小区附近的滨江公园散步。她看到几个退休的老邻居正在慢悠悠地走着,动作散漫,毫无章法。杨桂兰走上前去,清了清嗓子:“大家好,我是杨桂兰,刚从三中退休。”
“你们这样走路一点效果都没有,要有组织、有纪律才行。”67岁的王教授抬起头,透过厚厚的眼镜片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:“哎呀,杨校长!久仰久仰,听说您把三中管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杨桂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她挺直腰板:“既然大家信任我,那我就来组织一下。健身也要有标准,不能随便走走就算了。”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,杨桂兰充分发挥了她30年教育工作者的组织能力。她让20个老人排成整齐的四列纵队,统一步伐,统一口号:“一二一,一二一,健康生活靠自己!”那一刻,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指挥若定的讲台。
杨桂兰看着整齐的队伍,内心的空虚感瞬间被填满。退休国企职工刘大姐走在队伍中,小声对身边的人说:“杨校长就是有文化,你看这组织得多好。”
一个月后,队伍从20人发展到了50人。杨桂兰在自己家里召开了第一次“银发健身团”成立大会。她站在客厅中央,慷慨激昂地讲着:“我们不是普通的老头老太太,我们是有知识、有经验、有文化的银发族!”
“我们为这个城市奋斗了一辈子,现在退休了,不能就这样被边缘化!”王教授举手发言:“杨团长说得对。我们这些人,最少都有大专学历,退休金也都在三千以上,凭什么要躲在角落里?”
杨桂兰点点头:“所以我提议,我们要建立入团门槛。第一,身体健康;第二,退休金三千元以上;第三,要有团队精神,服从组织安排。”
刘大姐有些犹豫:“杨姐,这样会不会把一些条件差的老人排斥在外?”杨桂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:“大姐,我们要的是质量,不是数量。只有高素质的团员,我们才能在社会上有影响力,才能让年轻人刮目相看。”
2022年春天,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已经发展到120人。杨桂兰要求每个团员每月交200元团费,用于购买统一的专业运动装备。那套荧光绿的运动服价值800元,是某知名品牌的最新款。当120个人穿着统一服装在公园里暴走时,路人纷纷侧目,有人拿出手机拍照。
杨桂兰走在队伍最前方,享受着这种被关注的感觉。她对身边的王教授说:“老王,你看到了吗?那些年轻人都在看我们,他们眼中有羡慕,有尊敬,这就是我们要的效果。”王教授深有同感:“是啊,杨团长,跟着您,我们这些老家伙又重新找到了价值。”
然而,杨桂兰的野心并不止于此。2022年夏天的一次团员大会上,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:“公园太小了,限制了我们的发展。我们要走出去,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”
“您的意思是?”刘大姐问道。杨桂兰站起身,走到窗前,指着远处的城市主干道:“那里,那些宽阔的马路,才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。城市是我们纳税人建设的,我们有权使用每一条道路。”
团员们面面相觑,有人小声嘀咕:“那不是机动车道吗?”杨桂兰转过身,声音提高了八度:“机动车道怎么了?法律规定老年人不能在马路上健身吗?我们又不是乱跑,我们有组织、有纪律,比那些胡乱开车的司机安全多了!”
王教授点头赞同:“杨团长说得对,我们这些人,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工作了一辈子?现在退休了,要个健身的地方都不行吗?”
从那天起,杨桂兰开始策划将暴走路线扩展到城市主干道。她心中有一个更大的野心:要让整个城市都看到“银发力量”的存在,要让那些年轻人知道,老年人不是社会的负担,而是有影响力的群体。
2023年初,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的队伍扩展到200人,杨桂兰觉得她的“银发王国”已经初具规模。
与此同时,2021年的另一端,45岁的常海涛正在为生存而拼命。凌晨3点,手机闹钟准时响起。他轻手轻脚地起床,生怕吵醒身边咳嗽了一夜的妻子。妻子患糖尿病已经五年了,病情越来越重,每月的胰岛素和各种药物费用高达3000元。
常海涛走到卫生间,看着镜子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眼中布满血丝。三天前刚跑完一趟上海到广州的长途,睡了不到10个小时,今天又要出发去山东。他打开水龙头,用冷水拍了拍脸,低声自语:“坚持住,孩子们还等着学费呢。”
大儿子常磊今年高三,成绩不错,有希望考上好大学,但是一年的补习费就要两万元。小儿子常亮上初二,正是花钱的时候,学校的各种费用让常海涛喘不过气来。
“老常,要不我去找个工作吧。”妻子姜静在床上轻声说道,她其实一直没睡着。常海涛转过身,心疼地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:“别说傻话,你的身体哪里能工作?好好养病要紧。”
姜静眼中含着泪水:“可是这样下去,你的身体也会垮掉的。昨天小亮问我,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在家,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。”
常海涛走到床边,轻抚着妻子的头发:“再坚持几年,等小亮高中毕业,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。”
上午5点,常海涛开着那辆已经跑了80万公里的解放重卡,驶入了环城国道。这条路他太熟悉了,每一个弯道、每一个红绿灯的位置他都烂熟于心。国道上,其他货车司机也开始了一天的奔波。常海涛通过对讲机和老伙计们打招呼。
“海哥,又出车了?”26岁的小马是常海涛带出来的徒弟,声音里透着疲惫。常海涛按下对讲机键:“是啊,昨天刚到家,老婆又得买药了。你小子怎么样?”
小马的声音里带着抱怨:“别提了,前天在高速上被罚了500块,说我超重了。这年头,货少价低,还被各种政策卡着脖子,真是越来越难干了。”
常海涛叹了口气,他理解小马的苦恼。这几年,环保政策越来越严,老车要强制报废,换新车又要贷款。油价涨了,高速费涨了,但是运费却在降低。
“海哥,我在考虑要不要回老家了。”小马突然说道。常海涛心头一紧:“怎么了?”
“我女朋友的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,说我开货车没前途,在城市里也买不起房。”小马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她爸说,要是我不换工作,就不让女儿跟我。”
常海涛沉默了很久,才开口:“小子,我理解你的难处。但是你想想,除了开车,我们还会什么?”
“可是海哥,我们这样下去,迟早会被城市淘汰的。你看,白天不让进城,晚上不让停车,到处都是限制。那些坐办公室的人,根本不知道我们的辛苦。”
常海涛想起前两天看到的一条新闻,某个小区的业主投诉货车噪音,结果整条街都禁止货车通行了。他们这些人,在城市里越来越没有立足之地。
“海哥,你说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,一个月拿着七八千块钱的退休金!”小马继续说道,“这些人有钱就算了,还有空在马路上走来走去锻炼身体。我们拼死拼活一个月才赚个万把块钱,还要养家糊口,这世道公平吗?”
小马的话说到了常海涛的心坎上,他紧握方向盘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:“公平?什么叫公平?他们年轻的时候赶上了好时代,工作稳定,福利待遇好。我们这一代人,从小就要自己闯,什么都要靠自己。现在他们退休了,还要来占我们的道路?”
通过对讲机,常海涛听到了其他司机的议论声:“你们听说了吗?最近有个什么暴走团,专门在马路上走路锻炼,搞得交通一团糟。”
“我遇到过,两百多号人,穿着统一的运动服,占着慢车道大摇大摆地走。我按了喇叭,他们还瞪我,说我噪音污染。”
“草,我们起早贪黑地跑车,他们退休了还要出来添乱。有这闲工夫,不如回家带孙子去。”
常海涛听着这些话,心中的愤怒越积越深。他想起每次路过那个小区门口的公园,总是看到一群穿着昂贵运动装的老人在那里“暴走”。他们队伍整齐,口号响亮,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。那些人的一身装备,抵得上他半个月的收入。他们有时间、有金钱、有精力去“健身”,而自己却要为妻子的药费、孩子的学费拼命。
时间来到2023年夏天,常海涛在一次装货时扭伤了腰,疼得连弯腰都困难。工友劝他去医院看看,但他一想到医药费就摇头:“小毛病,忍忍就过去了。”
那天晚上,常海涛疼得睡不着觉,妻子心疼地给他按摩:“老常,要不我们借点钱,你去医院看看吧。”
常海涛握住妻子的手:“别说傻话,夫妻一体,你的病就是我的病,我们一起扛过去。”
但是内心深处,常海涛对这个社会的不满越来越强烈。他看着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在马路上“锻炼身体”,而自己却要为了生存在同一条路上拼命。这种对比让他感到深深的愤怒和无奈。
2024年春天,小马终究还是离开了,他收拾行李回了老家。最终,他留下一句话:“海哥,这个城市不属于我们这种人。”
常海涛看着小马远去的背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知道,如果不是因为妻子的病,因为孩子的学费,他或许也会选择离开。但是他没有退路,只能在这钢铁洪流中继续挣扎。
时间再次回到2023年10月,杨桂兰的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迎来了第一次“突破”。那个周三的傍晚,杨桂兰在团员大会上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:“同志们,我们在公园里锻炼了这么久,是时候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了。”
200名团员坐在社区活动中心里,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荧光绿运动服,看起来精神抖擞。王教授举手问道:“杨团长,您的意思是?”
杨桂兰走到黑板前,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:“我们要从公园出发,沿着滨江大道走到市中心。然后沿着环城国道走一圈,最后回到公园。这样一趟下来,正好10公里。”
台下议论纷纷,有人担心地说:“杨姐,那些路都是机动车道,我们在那里走路,合适吗?”
杨桂兰拍了拍桌子:“什么叫不合适?那些路是谁修的?是我们纳税人的钱修的!我们有权使用城市的每一条道路。再说了,我们又不是乱跑,我们有组织、有纪律,比那些胡乱开车的司机安全多了。”
刘大姐点点头:“杨姐说得对。我们这些人,都是老老实实工作了一辈子的好公民,要个锻炼的地方都不行吗?”
杨桂兰继续煽动:“而且,我们这样做,也是在为所有的老年人争取权益。让那些年轻人知道,我们银发族不是社会的负担,我们是有影响力的群体!”
68岁的退休医生王大爷站起来:“我支持杨团长的决定。我们这些人,有知识、有经验、有文化,我们要让社会看到我们的价值!”
掌声雷动,所有人都被杨桂兰的话激发了情绪。第二天晚上7点,200名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成员在滨江公园集合。他们穿着统一的运动装备,举着“健康中国,银发先行”的横幅,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公园。
当队伍进入滨江大道的机动车道时,过往的司机纷纷按喇叭示警。杨桂兰走在队伍最前方,对身边的王教授说:“看到了吗?他们在向我们致敬。”
但是,司机们的想法显然不是这样。正在开夜班出租车的刘师傅看到前方的队伍,气得直骂:“这帮老头老太太疯了吗?大晚上的在马路上瞎溜达,不要命了?”
他不断地按着喇叭,想提醒前面的队伍让路。但是暴走团的成员们不但没有让开,反而集体停下来,转身瞪着他。杨桂兰走到出租车旁边,敲了敲车窗:“师傅,您这样按喇叭是噪音污染,影响我们锻炼身体。”
刘师傅气得脸红脖子粗:“大姐,这是机动车道,不是你们散步的地方!”杨桂兰理直气壮地反驳:“谁说机动车道不能走人?法律条文您背得出来吗?我们是合法的健身活动,有组织、有纪律,比你们这些司机文明多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一辆重型货车缓缓驶来。驾驶室里,常海涛看到前方的情况,心中涌起一阵愤怒。他今天刚从医院回来,医生说妻子的病情又加重了,需要增加药物剂量。现在每月的医药费要涨到4000元,而这一趟货只能赚800块钱。
常海涛看着那些穿着昂贵运动装的老人们,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。他算了一下,那些人身上的装备,一套就要1000多块钱,相当于他一趟多货的收入。“这些人真是饱了撑的。”常海涛咬牙切齿地说道。
排在他后面的几辆货车开始按喇叭,催促前面的队伍让路。但是暴走团的成员们不但不让,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占据着车道,仿佛这是他们应得的权利。
一个团员扯着嗓子朝货车司机们嚷道:“我们这是健康锻炼呢,你们这些人懂不懂啥叫健康生活啊?”常海涛在驾驶室里听到这话,气得差点直接冲出去理论。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妻子躺在病床上,痛苦地皱着眉头的样子;又想到大儿子为了给家里省钱,连补习班都不敢跟家里提的乖巧模样;还有小儿子眨着渴望的眼睛,问他为什么总是不在家时的神情。这时,对讲机里传来其他司机满是抱怨的声音:“这帮老头老太太真是闲得没事干了,占着马路不让车走,太过分了!”“就是,拿着高退休金,不好好在家待着,跑出来霸占道路,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地工作,还得看他们脸色。”“这世道真是乱套了,干活的人没地位,享福的人反倒耀武扬威的。”常海涛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内心的愤怒已经快到顶点。他看着那些走路都带着股傲气的暴走团成员,心里特别憋屈。想到自己每天凌晨3点就得起床,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家,这种辛苦的日子,一种强烈的不公平感直往心头涌。终于,等了半个小时后,暴走团的队伍才慢悠悠地让开一条小道。常海涛开着货车经过时,听到有团员在小声议论:“这些货车司机真没素质,动不动就按喇叭,烦死了。”“就是,我们好好锻炼身体,又没妨碍他们什么,真是没公德心。”“现在的年轻人啊,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老人。”常海涛的手因为用力握着方向盘,青筋都暴起来了。他第一次对这个社会产生了这么强烈的怨恨情绪。从那天起,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的马路暴走活动就成了常态。每周三和周五的晚上7点到9点,他们都会准时出现在各条主干道上。常海涛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这个暴走团。他发现,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退休老人。他们住的都是高档小区,开的车都是进口的,身上穿的、用的都是名牌。常海涛跟同行的司机们说:“这些人一个月的退休金都顶得上我们好几个月的收入了,还有时间出来瞎折腾。”渐渐地,货车司机群体和暴走团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。每次碰到,双方都会吵得不可开交。暴走团觉得自己是在争取老年人的权益,是正常的健身活动;货车司机们则认为这些人是在无理取闹,严重影响正常的交通秩序。矛盾在暗地里不断发酵,就等着一个爆发的机会。
2024年3月,交警大队副大队长黄浩接到了一连串的投诉电话:“黄队长,那个暴走团又在滨江大道上走路,把半条街的车都堵住了,您管不管啊?”黄浩刚放下电话,还没来得及喝口水,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。“黄队长吗?我是银发力量健身团的杨桂兰。”“有货车司机对我们恶意鸣笛,影响我们正常锻炼,这事您得给我们做主啊。”杨桂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黄浩头疼地揉着太阳穴。自从暴走团开始在主干道上活动以来,他每天都要接到十几个投诉电话。有支持暴走团的,也有反对的,这让他左右为难。更要命的是,上级领导对这件事的态度模棱两可。前天,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在电话里说:“黄队长,老年人健身是好事,体现了我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成果。”“但是交通安全也很重要,你们要妥善处理,既不能简单粗暴地执法,也不能放任不管。”这话说了等于没说,黄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。昨天,分管交通的副市长又打来电话:“建军啊,那个暴走团的事情要慎重处理。”“杨桂兰是市里的知名退休干部,她组织的健身团影响力很大,处理不好容易引起舆论风波。”黄浩明白了,杨桂兰不是普通的退休老人,她有背景、有关系、有影响力。动她,风险很大,但是货车司机们的投诉也不能不管。这些人虽然社会地位不高,但他们是城市运转不可或缺的力量。真把他们惹急了,也会出大事。黄浩决定亲自去现场看看情况。
那个周五的晚上,黄浩带着几名警员来到滨江大道。远远地,他就看到200名身穿荧光绿运动服的老人正在机动车道上整齐地行进。队伍最前方,杨桂兰高举着横幅,步伐坚定,神情高傲。她旁边跟着几个记者,正在拍摄录像。黄浩心里一沉,有媒体在场,事情就更复杂了。他走上前去,礼貌地说:“杨阿姨,您好,我是交警大队的黄浩。”“这里是机动车道,您们在这里行走存在安全隐患,能不能移到人行道上?”杨桂兰停下脚步,上下打量了黄浩一番:“你就是黄浩?我听说过你,年纪不大,挺有能力的。”“但是小黄啊,你要搞清楚状况,我们不是在乱跑,我们是有组织的健身活动。”她掏出一份文件:“这是市体育局批准的全民健身活动许可证,还有这个!”她又掏出另一份文件,“市政府关于支持老年人健身活动的红头文件,我们是合法的!”黄浩接过文件看了看,发现这些文件确实是真的。但都是笼统的支持性文件,并没有明确允许在机动车道上活动。“杨阿姨,这些文件我看了,但是并没有说可以在机动车道上……”“小黄!”杨桂兰打断了他的话,声音提高了八度,“你不要钻牛角尖。”“文件上写得很清楚,支持老年人开展健身活动。”“我们现在就是在健身,有什么问题吗?”旁边的记者立即围了过来,把摄像机对准了黄浩。一个年轻的女记者问道:“警官,您认为老年人的健身权应该受到保护吗?”黄浩感到压力巨大,他知道无论怎么回答,都可能被断章取义。就在这时,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,几辆货车被堵在队伍后面,无法前行。黄浩走向货车,想协调一下。驾驶第一辆货车的是常海涛,他的脸涨得通红,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。常海涛激动地说:“黄队长,您总算来了!”“我们被这帮人堵了快一个小时了,我老婆在医院等着我送药钱呢!”黄浩看着常海涛焦急的神情,心里也很同情,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。这时,杨桂兰也走了过来,她看着常海涛,不屑地说:“这位师傅,我们是在进行合法的健身活动,您急什么急?”“再说了,您这么大声嚷嚷,影响我们锻炼身体。”常海涛气得浑身发抖:“大姐,这是机动车道,不是你们散步的地方!”“我们要工作,要养家糊口,您老能理解吗?”“理解?”杨桂兰冷笑一声,“我们为这个城市奋斗了一辈子。”“现在退休了,锻炼个身体都不行?你们这些司机,懂什么叫奉献精神吗?”常海涛被彻底激怒了:“奉献精神?”“我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车,运送城市需要的物资,这不叫奉献?”“我老婆生病,孩子上学,我拼死拼活地工作,这不叫奉献?”杨桂兰不以为然:“那是你的工作,你拿了工资的。”“我们当年建设城市,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好的待遇。”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,周围的团员和司机们也开始互相指责。黄浩夹在中间,进退两难,这时他的手机响了,是分管领导打来的。“建军,听说你在现场处理暴走团的事?记住,不能出事,更不能上新闻。”领导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。黄浩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,内心充满了无奈。他知道,这件事的根本矛盾不是交通问题,而是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利益冲突。暴走团代表的是有经济基础、有社会影响力的中产退休群体,他们要的是尊重和社会地位的确认。货车司机代表的是底层劳动者,他们要的是最基本的生存权和工作权。而他,一个基层执法者,却要在这两股力量之间寻找平衡,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最后,黄浩只能采取和稀泥的办法:建议暴走团缩短活动时间,建议货车司机耐心等待。但是,他知道这样的解决方案只是暂时的,真正的冲突还在后面。
2024年7月,一个消息让杨桂兰兴奋不已。市政府要举办“全国文明城市”复查迎检活动,需要展示市民的精神风貌。体育局找到杨桂兰,邀请“银发力量健身团”作为“老年人健身”的典型进行展示。体育局的张科长专程来到杨桂兰家中,笑着说:“杨团长,市领导对你们的健身团非常重视,希望能够在迎检期间组织一次展示活动。”杨桂兰激动得手都在发抖:“张科长,您放心,我们一定不会让领导失望的。”“我想组织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型暴走活动,让全国的检察团都看到我们的精神风貌。”张科长点点头:“具体怎么安排,你们看着办,市里会全力配合的。”杨桂兰立即召开了紧急团员大会,宣布了这个重大消息。“同志们,机会来了!市里要我们做展示,这是对我们‘银发力量’的官方认可!”杨桂兰站在台上,慷慨激昂地说着。台下200名团员掌声雷动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。王教授站起来:“杨团长,您说怎么办,我们都听您的。”杨桂兰走到黑板前,画了一张路线图:“我要组织一次超大规模的夜行军活动。”“从滨江公园出发,沿着环城国道暴走一圈,全程20公里。”“时间定在周五晚上8点,正好是交通的高峰期,影响力最大。”有团员担心地问:“杨姐,这样会不会影响交通?”杨桂兰不屑地挥挥手:“影响什么交通?”“这是市里安排的正面宣传活动,交警会全程护送的。”“而且我已经联系了三家媒体,要全程跟踪报道。”刘大姐兴奋地说:“这下好了,全市的人都会看到我们银发族的风采。”杨桂兰继续鼓励:“这次活动的意义非常重大。”“我们要让全社会都知道,老年人不是社会的负担,我们是有价值、有影响力的群体。”“我们要走出属于我们的道路!要走出属于老年人的风采!”掌声再次响起,所有人都被杨桂兰的话激发了情绪。但杨桂兰没有告诉团员们的是,她选择的时间和路线,正好是货车司机们最繁忙的时候。周五晚上8 - 10点,是货车司机们的“黄金时间”。白天限行,他们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运货。环城国道是货车进出城的主要通道,这个时间段车流量极大。杨桂兰当然知道这一点,但她认为这样做更有震撼效果:“要让那些司机们知道,这条路不是他们专用的,我们银发族也有使用权。”消息很快传到了货车司机群体中,老司机刘大爷在对讲机里愤怒地说:“听说了吗?那个暴走团要在周五晚上占用环城国道搞什么展示活动。”常海涛正在装货,听到这个消息,手中的钢管差点掉到地上:“什么?周五晚上?那是我们最忙的时候!”另一个司机愤怒地说:“这帮老头老太太真是欺人太甚,偏偏挑我们最忙的时候搞事。”常海涛想起妻子最近病情加重,医生说需要做一个手术,费用要8万块钱。他正愁着这笔钱从哪里来,现在暴走团又要来添乱。常海涛咬牙切齿地说:“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,拿着退休金不够,还要来抢我们的生路。”小马早就回老家了,现在跟常海涛一起跑车的是老刘,一个50多岁的老司机。“海哥,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。”老刘说,“这样下去,我们这些人迟早要被挤出城市。”常海涛沉思了很久,心中的愤怒越积越深。他想起自己每天凌晨3点起床,深夜才回家的辛苦;想起妻子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;想起两个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的模样。凭什么?凭什么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可以理所当然地占用他们的生存空间?周五下午,常海涛接了一趟急货,要在晚上8点前送到开发区。这一趟货能赚1200块钱,相当于妻子三天的医药费。但是如果路上被暴走团堵住,就可能晚点,客户可能会拒收。到时候不但赚不到钱,还要赔偿违约金。常海涛开着货车向环城国道驶去,心中充满了忐忑和愤怒。晚上7点50分,常海涛的货车驶近环城国道起点,远远地就看到了聚集的人群。200名身穿荧光绿运动服的暴走团成员,正在做最后的准备。他们举着“银发力量,点亮城市”的横幅,队形整齐,精神抖擞。杨桂兰站在队伍最前方,面对着三家媒体的摄像机,正在接受采访。杨桂兰慷慨激昂地说:“我们银发族不是社会的负担,我们是有价值、有影响力的群体。”“今天的活动,就是要展示我们的精神风貌,让全社会都看到我们的力量。”记者问道:“有人担心你们的活动会影响交通,您怎么看?”杨桂兰不屑地笑了笑:“这是市里安排的正面宣传活动,有什么影响交通的?”“再说了,我们是有组织、有纪律的,比那些胡乱开车的司机安全多了。”
就在这时,黄浩带着十几名警员赶到了现场。他看到这个阵仗,心里就知道事情不妙。“杨阿姨,您这次的活动规模有点大,而且选择的时间段车流量很大,为了安全起见……”杨桂兰打断了他的话:“黄队长,这是市里安排的正面宣传活动。”“而且有三家媒体全程跟踪报道,您不会想上新闻吧?”黄浩被将了一军,进退两难,这时,对讲机里传来汇报:“黄队长,已经有十几辆货车在起点附近等待,司机们情绪比较激动。”黄浩心里一沉,他知道冲突不可避免了。晚上8点整,杨桂兰高呼一声:“银发力量,出发!”20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环城国道,占据了整条慢车道。常海涛的货车就在队伍后面不远处。他看着前面那些穿着昂贵运动装的老人们,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。车里,妻子姜静虚弱地咳嗽着:“老常,怎么不走了?”常海涛紧握方向盘,青筋暴起:“前面有暴走团,把路堵了。”姜静看着丈夫愤怒的表情,担心地说:“算了,咱们等等吧,别和他们起冲突。”但是常海涛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,他想起这些年来的所有委屈和愤怒:每天起早贪黑的劳累,妻子病重时的无助,孩子懂事时的辛酸,对货车司机的歧视和排斥。而眼前这些人拿着高退休金,理所当然地占用着他们的生存空间,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。常海涛看着队伍最前方那个趾高气扬的杨桂兰。